审计观察 ｜ 回看巴林银行倒闭 透析银行业风险管理

原创 靳 毅 审计观察

回看过往银行倒闭案例可以发现，不少银行巨头都是在危机中倒下。究其原因，或是源于经济衰退造成的资产质量下滑，或是由于危机导致的流动性紧张。然而，这其中也不乏令人意外的牺牲者，英国巴林银行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当年，巴林银行成立时，一直以企业融资和投资管理为重点业务，经营网络遍布亚洲及拉美新兴国家和地区。巴林银行从服务外贸企业并为其提供贸易融资开始，业务范围逐步拓展至证券、基金、投资、商业银行等方面，并取得了良好的发展。

尼克·里森于1989 年 7 月 10 日正式到巴林银行工作。进入巴林银行后，他很快争取到了前往印尼分部工作的机会。由于他富有耐心和毅力，善于逻辑推理，很快 解决了许多以前未能解决的问题，他被视为期货与期权结算方面的专家。伦敦总部对尼克·里森在印尼的工作相当满意，并允诺可以在海外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职务。

1992 年， 巴林总部决定派尼克·里森到新加坡分行成立期货与期权交易部门，并出任总经理。巴林银行走向破产倒闭的序幕也由此拉开。巴林银行原来有一个“99905”的“错误账号”，专门处理交易过程中因疏忽所造成的错误。这原是一个金融体系运作过程中正常的错 误 账户，但由于每天产生的错误交易较多，1992 年夏天，伦敦总部要求尼克·里森另外设立一个“错误账户”，记录较小的错误，并自行在新加坡处理，以免干扰伦敦的工作。为此，尼克·里森开设了账号为“88888”的“错误处理账户”。但几周之后，伦敦总部要求新加坡分行把所有的错误记录仍由“99905”账户直接向伦敦报告。“88888”错误账户刚刚建立就被搁置，正是这个被忽略的账户，为巴林银行埋下了巨大风险控制隐患，直接导致之后的亏损危机。

随着一连串错误交易的出现，“88888”账户逐渐成为尼克·里森用来隐瞒严重错误的保护伞，账户的使用频率也越来越高，到1992 年底，他已将 30 次差错计入了“88888”账户中。这些差错意味着一系列的损 失，尼克·里森必须想办法赚钱以弥补损失，但已不能通过正常盈利慢慢填补，因此，他决定冒着巨大风险进行跨式交易，从中赚取期权权利金，来平衡“88888”账户中因期货交易和新加坡国际金融交易所索取保证金而引发的赤字。在期货市场运行平稳时，尼克·里森将账户扭亏为盈，但他并未就此停止对“88888”账户的使用。1995年1月18 日， 受日本神户大地震影响，东京日经 225 股指期货指数再次大跌，交易市场一片混乱。随着交易量的扩大，账户的亏损也越来越多，巴林银行损失惨重。1995 年 2 月 26 日，英国中央银行——英格兰银行宣布巴林银行不得继续从事交易活动并将申请资产清理。这一天，有着 230 多年历史且名声显赫的巴林银行破产倒闭。

类似风险事件频繁发生

（一）日本大和银行亏损案

就在巴林银行倒闭的同一年，日本大和银行也发生了相似的事件。1995 年 9 月，日本大和银行行长藤田彬宣布，由于驻纽约分行交易员在账外买卖美国债券，使得该银行蒙受11 亿美元的巨额亏损。受此影响，美国联邦和纽约州银行管理当局联合下令，大和银行在美国的 17 家分行以及大和信托投资公司，必须 3 个月内结束在美国的一切业务，撤离美国，而且大和银行 3 年内不得在美国重新开展金融业务。

这一切都源于一名叫井口俊英的交易员，他早在 1976 年就进入了日本大和银行纽约分行，刚开始主要从事债券保管业务。从 1984年开始，他被提拔为债券交易员，专门从事美国国债的买卖业务。但是大和银行当时并没有取消其债券保管和监督的工作权限，这为后续井口俊英挪用客户债券进行账外交易埋下了伏笔。

在一次交易中，由于井口俊英看错了行情，导致亏损了20万美元，他却没有如实上报，而是动用客户存储的债券进行弥补，同时造假账掩盖客户债券被卖掉的事实。就这样，从1984 年开始到1995年，井口俊英进行了3 万多次账外交易，却没有被银行和客户发现。直到 1995 年 7 月，井口俊英给大和银行行长藤田彬写信，这件事情才真相大白。

（二）法国兴业银行巨亏事件

英国巴林银行倒闭、日本大和银行巨亏之后，国际金融机构风险控制的意识虽然有所提升，国际上操作风险事件仍然偶有发生，其中法国兴业银行交易员欺诈案涉及规模远超巴林银行，堪称“法国历史上最大的金融悲剧”。

涉案交易员杰罗姆·凯维埃尔于 2000 年进入法国兴业银 行，起初 5 年主要在中后台管理部门工作，负责审批、风险管理等工作，对法国兴业银行的内部控制和风险管理流程非常熟 悉。从 2005 年开始，凯 维埃 尔转入全球股票衍生品部，从事股指期货对冲交易。他原本的工作职责是进行对冲交易，获取低风险收益。然而，他却通过侵入数据信息系统、伪造虚假文书等手段，建立了虚假对冲交易，以隐藏自己持有的单边头寸。而且，他在虚构对冲交易时，专门选择那些没有保证金补充警示、没有保证金追缴要求的金融产品，来降低被发现的概率。除此之外，凯维埃尔还凭借自己的电脑天分，盗取他人账号，对交易进行授权或确认。

事实上，2007 年凯维埃尔的账面盈余曾高达 15 亿 欧 元。不过，2008 年凯 维埃 尔 却建立了大量的欧洲股指期货单边多头头寸。

2008 年 1 月 18 日，法国兴业银行一名经理收到了一封来自另一家银行的电子邮件，确认此前约定的一笔交易，但事实上法国兴业银行早已限制了与该银行的交易往来。于是，法国兴业银行内部成立了调查小组，这才发现凯维埃尔伪造的虚假交易。而经过彻查，法国兴业银行发现其涉案金额巨大。雪上加霜的是，2008 年 1 月 21 日全球股市遭遇“黑色星期一”，法国兴业银行不得不在不利的市场环境中对单边多头头寸进行平仓。此后法国兴业银行向公众披露，轧平这些仓位造成了近49 亿欧元的损失。

类巴林银行风险事件的原因分析

无论是巴林银行倒闭，还是日本大和银行和法国兴业银行巨亏事件，表面上看是由于相关交易员的违规操作及投机失误造成的，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于银行内部管理制度缺失及外部监管无力低效。

（一）内部管理制度缺乏

机构管理权限分离不清。巴林银行新加坡分行期货与期权交易部门成立后，前台交易职务和后台清算职务没有进行有效隔离。一般银行允许其前台交易员持有一定额度的风险敞口，并通过每天后台清算部的结算工作对交易员进行有效监控。但尼克·里森身兼二职，他又更注重盈利，忽视风险，清算的风险控制功能完全没有发挥作用。日本大和银行的交易员也同时兼任交易员、债券保管和监督岗位。法国兴业银行虽然实现了岗位分离，但是交易员对后台业务十分熟悉，实质上也存在与前两者相似的问题。

内部风险控制系统存在漏洞。法国兴业银行事后承认没有定期更换银行衍生品交易账户的电子信息系统密码，导致该信息系统被凯维埃尔攻破并长期使用。另外，法国兴业银行对于异常登录也没有予以重视，这才给了凯维埃尔蒙混过关的机会。

内部审计机制不健全。这些银行的高层管理者与员工都过于注重盈利及薪酬待遇，高管和内部审计人员对审计工作不重视，影响了银行内部审计工作的规范化与独立性，内部审计权威性不足，而内部审计规范化、独立性与权威性的缺乏导致内部审计机制不健全。

（二）外部监管无力低效

监管条文形同虚设，外部监管松散无力。例如，英格兰银行规定 ：英国银行的海外总资金不应超过资产的 25%，但从 1993 到 1994年（除了 1994 年 4— 6 月），巴林银行在新加坡国际金融交易所和日本市场每个季度投入的运作资金均已超过限制。

跨国监管信息沟通效率低下，监管真空问题难以避免。像巴林银行新加坡分行期货与期权交易部门因驻地和其参与市场的缘故，分别受到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及日本中央银行的监管，而巴林银行又受英格兰银行的监管，由此形成新加坡、日本、英国三国同时监管同一机构的局面。由于三国监管部门之间很难充分共享信息，沟通效率低下，加之各国监管内容有所不同，监管真空问题难以避免。

对我国商业银行的启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风险事件可能会摧毁一家商业银行，而任何一家商业银行的倒闭，都会导致金融体系的不稳定性上升。

为避免“类巴林银行”事件发生，需要国内商业银行和监管层共同努力。一方面，国内商业银行要自觉完善自身风控体系；另一方面，监管层应该加强外部管控力度，强化国内商业银行的风险管理能力。

（一）完善内部制度体系

建立权责明晰、相互制约的人力资源体系。对于银行而言，各分支机构不相容岗位之间的职责分工必须进行有效隔离，并在层层分级授权下，做好对风险的严格把控。从金融市场业务的投资交易层面来说，前、中、后台应各司其职、不越其权，对风险进行层层监控。前台业务应负责好额度范围内的投资交易 ；中台业务应负责做好资金划转与风险控制 ；后台业务应认真进行资金清算与审计。即使中间某个环节出现问题，也可以在下一个环节被及时发现并予以纠正。

设立与风控挂钩的奖惩机制，提高员工风控意识。一方面，银行自身要强调风控文化 ；另一方面，银行的奖惩机制不应该只与业绩考核相挂钩，在一定程度上也要与风险控制相关联，从根本上提高员工风控意识，形成相互监督的良性循环。

搭建电子化、一体化的内部流程体系。银行要努力搭建贯穿交易前、中、后台，集交易、资金划转、审核、风险控制与监测于一体的电子化内部流程体系和风险控制体系。特别是对于衍生品交易，要根据市场变化动态调整风险敞口限额，针对异常交易给出实时的风险预警等。

加强银行信息系统安全维护。随着现代化商业银行业务的不断推进，电子化系统在商业银行中的应用越来越广泛，保障电子化系统的安全性及加强对电子化系统的管控、复核非常重要。首先，银行计算机和网络安全需受到严格保护并定时维护 ；其次，银行应定时开展 账户自查规范 工作，及时注销无用账户，及时完成账户对账工作，加强对电子账户的复核。

进一步加大银行内部审计力度。金融市场业务的多元化与复杂化带来了较高风险，内部审计机构作为风险管理的最后一道防线，对银行来说至关重要。应加强内部审计工作的规范化、独立性与权威性，在发现银行内部账目漏洞时，及时上报管理层，进而采取相关措施以降低风险事件带给银行的损失。

（二）加强外部管控力度

加强监管协作，减少监管真空。随着金融机构日渐混业化，各个监管主体之间要持续完善金融稳定信息共享机制，实现信息共享的规范化和常态化，以更好地规范业务发展，减少监管漏洞。特别是针对跨境业务和高风险的衍生品业务，要加大监管协作的力度。

将银行风险管控情况与其自身经营相挂钩，督促银行加强风险控制意识。进一步强化对银行流动性风险、信用风险、操作风险等相关指标的管控，要求银行定期上报不同风险敞口以及相关指标情况，并将风险表现好坏与银行评级、银行信贷投放限制、银行拨备计提要求等相挂钩。

定期抽查银行风控体系建设情况与管理流程现状。监管层可以考虑定期抽查部分银行的风险管理体系和管理流程情况，并就抽查情况给出相应的奖惩机制。同时，就风控体系较差的银行给出限期整改时间和标准，以保证各个商业银行风控体系完善程度均在合格线以上。（作者单位系国海证券股份有限公司）

来源：《审计观察》杂志2020年第10期

喜欢此内容的人还喜欢

原标题：《审计观察 | 回看巴林银行倒闭 透析银行业风险管理》

阅读原文